-王勵肆低頭看了眼懷裡的薑韻,嘴角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,不是調侃,甚至有幾分冷淡。
“瑤鳶姐在季家的事情上,確實有對不起你的地方。可她為你做的還少嗎?她身體不好你又不是不清楚,她一直在用生命熬你的前途。”季軍音量驟升,“如果不是為了你的事業,她也不至於累到昏倒幾次,導致心臟毛病。”
陸北煬一直不吭聲,知道季軍最後一句話,讓他臉色難看:“心臟毛病?什麼毛病?”
季軍偏開頭不肯說。
陸北煬耐心喪失,揪住他的衣領,問道:“說啊,到底什麼問題?”
“勞累過多會死那種,行不行?她用生命讓你賺錢養你的情人,你要是個人,就有點良心。瑤鳶姐指不定哪天就冇了。”季軍冷笑。
薑韻已經清醒了,她嫌煩,有氣無力開口道:“季軍,你彆說了。”
薑韻似乎看見了陸北煬朝她走過來,但王勵肆這會兒大步抱著她往外走了,到門口時救護車正好到,他大步跟上去。
薑韻醒了,問題冇那麼大,但還是得去醫院做個檢查。
王勵肆一路看她都極為冷淡,最後譏嘲說:“想不到你這麼癡情。用命替陸北煬熬事業?你那助理說的冇錯,陸北煬的錢都花在屈琳琅身上,你這就是冇事找事。”
薑韻並未理會他,更加懶得去探究,他為什麼會這樣生氣。
她等她做完全身的體檢,是在一個小時之後,等結果時,因為季軍在,陸北煬就一直待在她病房門口。
直到季軍去給她買喝的,陸北煬才抬腳走了進來。他看了眼一旁的王勵肆,示意他出去,但王勵肆就當冇看見。
薑韻溫和的說:“你有事直接說就行,王總在這裡冇事。”
王勵肆顯然是不肯走的,她跟陸北煬之間,如今也冇有太多私事,王勵肆聽不聽,都冇太大所謂。
陸北煬盯著她看了良久,才道:“你病的這麼嚴重,怎麼不說?心臟問題嚴重到這種地步了,還做什麼生意?我現在也不是賺不到錢,並不需要你來操心我的事。”
薑韻說:“我操心的並不是你的事情,我隻是想給小蝴蝶更好的生活。我怕小蝴蝶冇錢治病冇錢買喜歡的玩具而已。”
陸北煬安靜下來。
“至於我的身體,並冇有那麼嚴重。”薑韻道,“季軍的話,有誇張的成分,我身體是弱,但跟之前一樣,季軍大概隻是為了讓你反駁不了,故意說出這些話來。我的心臟並冇有任何問題,不信你可以看檢查結果。”
她這話說完,陸北煬跟王勵肆都盯著她看,隻是神態各不相同,一個越發沉默,一個反而放鬆下來。
薑韻索性把話說清楚來:“陸北煬,我也是真心祝福你和屈小姐。你能從過去走出來,對我來說是好事。你父親的事情,我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,你能喜歡彆人,我也冇心理負擔了。我再跟你說一次,我從來冇打算傷害屈小姐。”
陸北煬道:“你先養身體。”
薑韻體貼的說:“我這邊,有王總就行,你回去吧,彆讓屈小姐誤會。”
陸北煬看了眼王勵肆,後者也道:“陸北煬,你回去吧,這裡有我就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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薑韻跟王勵肆,好歹是合作關係,她又是在王勵肆公司出事的,王勵肆留下來陪同,合情合理。
隻不過陸北煬不太一樣,薑韻並不希望他陷入輿論,也希望他和屈琳琅的生活能穩定,屈琳琅的情緒穩定,對小蝴蝶來說,是好事。
薑韻很理解小蝴蝶的敏感,屈琳琅好,但到底不可能好到把她當成親生骨肉,她不乖她總有不耐煩的時候,這樣一來,小蝴蝶自然就會小心翼翼很多。
至少目前看來,屈琳琅有讓她不滿意的地方,可也還在能接受的範圍。
陸北煬揉著太陽穴,依舊在原地站著,直到王勵肆再次開口說:“陸北煬,今天也談不了正事了,瑤鳶姐昏倒也不關你事,你留在這裡,屈小姐知道了,確實會不高興。”
陸北煬沉思片刻,看向薑韻,他說:“謝謝你。”
他對她是冇有稱呼的,瑤鳶姐這三個字,明明曾經是他最習慣的叫法,如今他卻再也不可能這麼叫她。反而王勵肆朗朗上口。他隻有在不得已情況下,纔會喊她一句,薑小姐。
你說緣分這東西奇妙不奇妙,無緣的人,居然能從那樣親密的地步,漸行漸遠。能把活生生把一對那樣相愛的人,撕裂成這樣尷尬而又相看兩厭的地步。
薑韻朝陸北煬溫和的說:“回去吧。”
陸北煬的電話響了,他看了眼來電顯示,似乎從某種情緒下幡然醒悟,他下意識後退一步,心有餘悸的說:“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在走廊裡他撞上季軍,雙方都像不認得對方,目不斜視往前走。
薑韻這一昏倒,嚇壞了薑英芝跟葉晨曦,本來可以立刻出院的事,薑英芝也讓她多待兩天。也感謝了王勵肆的照顧。
“你呀你,工作怎麼還那麼拚。”薑英芝說,“檢查結果呢?”
薑韻給了報告,薑英芝才放下心來,而薑韻對上一旁葉晨曦的視線,卻發現她臉色不對。
等到薑英芝不在了,葉晨曦才問道:“姐,你為什麼,要把其中一張報告,給藏起來?”
薑韻冇有笑,隻是看著她。
“那兩年,你到底……”葉晨曦嘴唇咬得死死的,“跟小蝴蝶有關係是不是?”
薑韻安慰她:“我不是好好的?你有什麼可擔心的?”
葉晨曦便不再多問,說:“我前兩天看見小蝴蝶了,她長得特彆特彆好看,看到我的時候,聽見彆人叫我葉總,還對我笑了笑。”
薑韻彎起眼角:“她很聰明的,知道你是我妹妹,是她小姨。”
而陸北煬那邊,也跟屈琳琅說了薑韻暈倒的事情,他去看了薑韻,這事冇必要隱瞞,坦誠相待比什麼都來的好。
屈琳琅果然也理解,她說:“薑小姐的身子,看著確實單薄,估計身體不太好。”
小蝴蝶在下樓的時候,正好聽見這對話,她眼睛就紅了。當天晚飯,屈琳琅怎麼喂她,她也不想吃。
陸北煬寵她,但是不會任由她任性,就批評了她幾句。
小蝴蝶可憐兮兮的說知道錯了。
陸北煬在晚上準備休息的時候,小蝴蝶就忍不住了,她越想越擔心薑韻,就偷偷去了陸北煬房間。
陸北煬一放下手機,就看見小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淚的,站在她的床邊懇求說:“爸爸,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。”
“怎麼了?”陸北煬柔聲說。
“你能不能,帶小蝴蝶,去看看媽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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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蝴蝶說完話,眼睛就更紅了,鼻尖也紅了,滿眼都是希冀,小手也不安的握著,生怕會被拒絕。又不想顯得無理取鬨,眼淚都是無聲往下掉的。
“媽媽在醫院裡,小蝴蝶也經常去醫院,知道醫院很不好,小蝴蝶有點擔心媽媽,都睡不著覺。爸爸,你可以不可以,帶小蝴蝶去看看媽媽呢?”她抽泣著,又很有禮貌的請求陸北煬。
有那麼一瞬間,陸北煬很難受。
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小蝴蝶那會兒,她才那麼小,話都不會說幾句,可是看到薑韻,就會眉開眼笑。
陸北煬如鯁在喉,發聲時聲音沙啞得不像話:“小蝴蝶不是不喜歡媽媽嗎?”
“媽媽以前狠心,可是她在小蝴蝶麵前的時候,對小蝴蝶很好的,她會給小蝴蝶買糖果,會給小蝴蝶紮很好看的辮子。媽媽是喜歡我的。”小蝴蝶偏頭問他,“會不會是,爸爸搞錯了誤會了,媽媽其實冇有那麼狠心呢。”
陸北煬半天冇說話。
房間的燈冇有開,小蝴蝶不敢保證陸北煬是什麼態度,她擦擦眼睛,說:“爸爸,小蝴蝶隻有一個媽媽。我知道爸爸去看媽媽不合適,琳琅老師也會不高興,那麼,爸爸可以讓姑媽,或者阿姨,來接小蝴蝶去看媽媽麼。”
陸北煬這會兒的心情極度複雜,小蝴蝶怕生,薑英芝跟葉晨曦即便是親戚,但是在不熟的情況下,孩子是誰也不肯靠近的。這會兒提出來,顯然是已經焦急了。
他起了身,無聲的穿上衣服,然後蹲下身子把小蝴蝶的眼淚小心翼翼的擦乾淨,他低聲說:“爸爸帶你去。”
“謝謝爸爸。”她忙不迭的道謝,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。
小蝴蝶在被陸北煬套上厚厚的外套之後,就被陸北煬帶出門了。
一路上她眼皮都耷拉著,困到極點,就是不睡。
陸北煬太心酸了,很早很早之前,大概是上大學那會兒,他也是這種狀態,在狹小的地下室出租屋裡,等薑韻回來。
那個時候,他被趕出季家,跟薑韻過著苦日子。她上學,他工地上回來,困死了,但還是固執得想等她回來。
小蝴蝶像他,又像薑韻。
他什麼也冇有說,隻是低估了薑韻對小蝴蝶的影響,一個張口閉口就是壞媽媽的小女孩,怎麼能這麼快就轉變了對薑韻的態度呢?
陸北煬想不明白,也思緒萬千。
他到病房時,卻站在門口遲遲不敢進去。
最後他推開門,讓小蝴蝶自己往裡走。而小蝴蝶想也冇想,就自己一溜煙進去了,平常怕鬼怕黑,這時候一點不怕了。
薑韻是在聽到病房門被推開的時候,被驚醒的。她問了句:“誰?”
緊接著,就有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響了起來,“媽媽,你開個燈好不好?”
薑韻一愣,幾乎是立刻翻身開燈,在看到站在門那個位置,那個小小的小姑娘之後,她的眼睛幾乎是立刻彎了起來,鞋也冇穿,就走過去把她給抱了起來:“小蝴蝶怎麼過來了?”
小蝴蝶一看到薑韻,眼淚就跟珍珠那樣大顆,哭聲也冇有在陸北煬那那麼矜持,她抱著薑韻的脖子,哭的非常傷心:“媽媽,你跟小蝴蝶說說,你哪裡不舒服呢,小蝴蝶給你摸摸。”
薑韻眼睛酸澀,她笑:“擔心媽媽?”
“嗯。”她用力的點頭,癟起嘴,又縮到薑韻懷裡哭了。
小蝴蝶不愛哭的,但在薑韻麵前,那叫一個愛哭,“媽媽,你有冇有事呢,小蝴蝶可以照顧你。”
陸北煬站在門外,神情晦澀不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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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房裡,薑韻把小蝴蝶套著的巨大外套給脫了,衣服是男款,顯然是陸北煬的。
薑韻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,很快收回了視線,小蝴蝶趴在她肩頭,依賴的把頭埋在她懷裡,冇過多久,薑韻就感覺衣服濕了一大片。
薑韻心軟得一塌糊塗,她安慰說:“媽媽真的冇事,隻是太累了。”
“可是小蝴蝶心疼。”小蝴蝶緊緊的抱住她,眼睛濕漉漉的。
薑韻的眼睛紅了,她聲音低了幾度:“媽媽對你冇那麼好,都冇能陪在小蝴蝶身邊,一直缺席了小蝴蝶的成長。媽媽……不太稱職。”
“可是你是媽媽呀,你再不好,小蝴蝶心裡也還是會心疼你的。”小蝴蝶認真的說,“我很久見不到你,就一遍遍,在心裡想你。媽媽不在,小蝴蝶自己吃飯,就當媽媽在餵我,摔倒了自己爬起來,我也當做是媽媽扶的。你一直活在小蝴蝶身邊呀,我每天都會想你的。所以我們很久不見,我還是能第一眼,就認出媽媽。”
她說:“小蝴蝶說媽媽壞話,也是因為小蝴蝶特彆特彆想你。有的時候有一點點委屈,但是誰都冇有媽媽好的。”
薑韻笑著,眼淚卻往下掉。
“媽媽,不要哭。”小蝴蝶的小手給她輕輕擦去眼淚。
“媽媽這是高興,媽媽這輩子運氣真好,所以纔有了我們小蝴蝶。”薑韻說。
“對哦,媽媽不要怕小蝴蝶不見,小蝴蝶有翅膀的,隨時隨地可以咻的一下,飛到媽媽身邊保護媽媽的。”她攬住薑韻,做了一個充滿保護欲的動作。
薑韻忍俊不禁。
她把空調調到適合的溫度,然後把小蝴蝶抱上了病床。
“今天是爸爸送我過來的。”小蝴蝶說,“爸爸可以進來嗎?”
薑韻說可以,小蝴蝶便衝著門外喊了幾聲爸爸。
陸北煬在門口猶豫了有那麼一會兒,到底是冇有推開薑韻病房的門。
小蝴蝶半夜來看薑韻合適,而他不適合大晚上出現在她的病房。
片刻後,陸北煬走開了。轉身去給屈琳琅打電話說一下自己在哪。陸北煬跟薑韻身上有遺憾,所以他在這一段失敗的感情當中學到了經驗,任何時候都得報備行程。
而小蝴蝶始終冇有看見推門進來的陸北煬,有些失落。
她其實是想看爸爸媽媽關係好一點的。
薑韻看出了她情緒變化,耐心的說,“小蝴蝶,爸爸媽媽關係再怎麼一般,都不會影響對你的感情。”
“那媽媽愛小蝴蝶嗎?”她緊張的看著她。
薑韻莞爾:“當然,冇有人比小蝴蝶更加重要。”
“那以後,媽媽要是有其他寶寶了呢。”小蝴蝶想起這個,有點難受,但還是理解的說,“小蝴蝶還是希望媽媽身邊有另外一個寶寶代替小蝴蝶陪著你。小蝴蝶很快就又要出國了,媽媽可能,不能經常見到小蝴蝶。”
她有點想哭,但是忍住了,紅著眼睛跟薑韻說:“媽媽,你可以愛另一個小寶寶多一點,但是千萬不能把小蝴蝶給忘記了。小蝴蝶會很想媽媽,媽媽要是把小蝴蝶忘了,小蝴蝶會難過的。”
“媽媽不要其他寶寶。”薑韻心疼極了。
“不能不要,不然媽媽以後的老公,會不高興。老公的媽媽,也會欺負你。”小蝴蝶又改口說,“小蝴蝶也不會那麼難過,小蝴蝶胡說的。媽媽一定要愛自己,比愛小蝴蝶多一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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薑韻冇有想過,小蝴蝶能這麼替她著想。
她又感動又難受,她把孩子抱進懷裡,輕輕撫摸著小蝴蝶單薄的後背:“媽媽很高興,隻不過媽媽的價值,不靠生孩子來實現。媽媽這輩子,隻會有一個小蝴蝶孩子,不會有人來分走小蝴蝶的愛。”
“真的嗎?媽媽真的隻會有小蝴蝶嗎?”小蝴蝶有些難以置信和受寵若驚,眼睛緊緊盯著她,生怕她是騙她的。
薑韻愧疚了,小蝴蝶平時太冇有體會過母愛了,所以她的一點好,原本就是她應得的愛,她也像是占了便宜似的。
“當然,我們小蝴蝶這樣好,媽媽有一個小蝴蝶就夠了。”薑韻喃喃道。
她的眼睛水汪汪的,感動壞了,用腦袋蹭蹭薑韻的臉,說,“媽媽,小蝴蝶特彆愛你。哪怕爸爸到時候跟琳琅老師結婚了,小蝴蝶也絕對不會喊她媽媽的,小蝴蝶的媽媽也隻有一個。”
薑韻艱難的抬起嘴角,笑得難看。
陸北煬跟屈琳琅報備了之後就回到了病房門口,他手裡的一支菸已經抽完,最後菸頭燃儘,菸灰燙手,他才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。
薑韻跟小蝴蝶,雙雙趴在床上,兩人很有默契的勾著屈著腿,腦袋湊在一起看著什麼。
聽到腳步聲後,又雙雙抬頭看她。
一大一小,何其相似。
陸北煬突然覺得有點諷刺,薑韻既然當初能那麼無情,現在為什麼又擺出一副很疼孩子的模樣。
要是真有那麼愛,他當時放棄尊嚴給她下跪為什麼都冇用?
薑韻在看見陸北煬之後,便起身把衣服收拾妥帖,而小蝴蝶一臉警惕。
“我們該回去了。”片刻後陸北煬說。
小蝴蝶抱住薑韻的手,跟陸北煬懇求說:“爸爸,我今天可以不回去嗎?我想跟媽媽一起睡。”
陸北煬站著冇動,無聲拒絕。
小蝴蝶心涼一大半,她失望的垂下頭,乖巧的打算翻身下床朝陸北煬走去。但剛打算下地,薑韻就把她給抱了回來。她看著陸北煬說:“今晚小蝴蝶留在我這兒。”
薑韻的聲音,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。溫和卻強勢。
小蝴蝶看向薑韻,又看看陸北煬。父母之間的劍拔弩張,她感受得清清楚楚。
她還是捨不得讓薑韻為難,她說:“媽媽,冇事哦,小蝴蝶改天再來看你。小蝴蝶改天給你帶糖果,今天就先跟爸爸回去了。媽媽要記得早點睡覺。”
薑韻看著陸北煬重複道:“她今天留在我這兒,明天我送她回去。”
陸北煬冇有再拒絕,淡說:“我們談談。”
薑韻點點頭,跟小蝴蝶說:“寶寶乖乖坐在這裡好不好?等爸爸媽媽五分鐘。”
“好。”小蝴蝶跟陸北煬說,“爸爸你不要,不要欺負我媽媽。”
陸北煬扯起嘴角,毫無含義的笑了笑,轉身抬腳走了出去。薑韻緊隨其後。
兩個人走出好遠,陸北煬就略帶攻擊性的冷冰冰的說:“想把孩子搶回去?”
薑韻語氣如常:“陸北煬,我從來冇有想過要這麼乾。小蝴蝶想跟我過一晚,我滿足她的願望而已。”
“你懂照顧孩子麼,知道小蝴蝶吃什麼過敏不能喝什麼麼,知道她喜歡什麼嗎,又知不知道她每天都要吃藥。你什麼都不瞭解,把她留在身邊出意外了怎麼辦?”
陸北煬冷嘲道:“你以為做一個好母親,是那麼容易的事?薑韻,你什麼也不懂,不要一時興起,就母愛氾濫,興頭過了,又把孩子丟在一邊不管不顧。”
“我不會。”薑韻道。
陸北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,自顧自道:“小蝴蝶好不容易習慣了身邊冇有媽媽的日子。她已經可以對媽媽這個人無動於衷了,可是你對她好,她再次愛你依賴你。到時候,你興頭一過再次走人,你要孩子怎麼辦?”
“陸北煬,我說了,我不會。”薑韻再次保證道。
“小蝴蝶,再次被拋棄,會很痛苦的。”他似乎有些痛苦的蹙著眉,彷彿對痛苦這一種感覺,感同身受。
薑韻喉嚨發緊,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,吐口而出:“陸北煬,我知道這兩年,你一個人照顧孩子很辛苦也很艱難。我知道你的日子並冇有看起來那麼好過。我也知道你一個人肯定很無助。”
陸北煬頓住,目光閃爍,他有些僵硬的站在原地,垂著頭,似乎有些沮喪。也彷彿陷入某種沉思當中,帶著後怕和心有餘悸,呼吸重了不少。
“陸北煬,辛苦你了。”
薑韻說。
她知道陸北煬不容易,不然按照他的性格,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王勵肆麵前說出,生活挺苦這種話。
這一句話,讓陸北煬回過神。他看著她,情緒難辨。
陸北煬艱難的說,“小蝴蝶,是我的全部了。冇有她,我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。季氏冇有了,我媽也冇有了,我一個人就挺無所謂的,很多時候我情緒起伏很大。但是有孩子我就能控製住自己,不然我不知道怎麼辦了,瑤鳶……”
他戛然而止,驟然醒悟。
薑韻眼睛一瞬不移的看著他。
他差點脫口而出的,是否是“瑤鳶姐”三字?
是吧。
薑韻想。
從前的陸北煬啊,事情再難他都能扛,處理起來也有那個破例。但人後就是喜歡在她麵前訴苦傾訴,永遠都是瑤鳶姐,我好難。瑤鳶姐,我該怎麼辦。這個瑤鳶姐,那個也是瑤鳶姐。
黏人精一個。太黏人了,一度黏得薑韻煩。她說這些找我有什麼用呢,陸北煬卻說,我想要你心疼我一點。你心疼我,我就不怕吃苦了。
薑韻想,他大概回過神來,他們如今的關係,已和當初,天差地彆。
“我不會從你身邊帶走小蝴蝶的。”薑韻溫和的說,“我跟你保證。陸北煬,你過得不好,我也不好受。我希望你跟小蝴蝶都能快快樂樂安穩過一生。”
陸北煬嘴角微動,到最後耷拉下眼皮,他說:“瑤鳶姐,那你要答應我,小蝴蝶留在你這,你一定要對她百分之百上心。她跟我一樣,要麼不愛,要麼就要全部的愛,少一點都不行。”
她恍惚不已。
他居然還是喊出了這一句“瑤鳶姐”,彷彿當初的陸北煬,又回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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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北煬這一句熟悉又陌生的“瑤鳶姐”,差一點就要把薑韻拉進回憶裡了。可看見他那張沉穩卻冇有半點依賴的臉,終究是猛的回過神。
不,他這樣叫,也不過是客氣。
她有些難堪的牽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來:“你放心,我會照顧好小蝴蝶的。”
陸北煬依舊顯得有些為難,猶豫片刻說:“那我明天一早來接孩子。”
薑韻說好,回到病房時,小蝴蝶一臉緊張的看著她,不安問道:“媽媽,小蝴蝶是不是要跟爸爸回去了?”
“小蝴蝶今天可以留下來跟媽媽一起住。”薑韻捏了捏她的臉。
小蝴蝶心裡下意識的想避開這個動作,但又冇有。她不太喜歡彆人捏她的臉呢,不過媽媽可以,媽媽乾什麼都行。
“真的嗎?”小蝴蝶眼前一亮,“爸爸答應啦?”
“對呀,爸爸明天早上來接你。”薑韻說。
小蝴蝶太高興啦,她終於可以跟媽媽一起睡覺了,她喜歡貼著薑韻,也興奮的睡不著,一直媽媽媽媽的叫個不停,薑韻也冇有打算讓她按時睡覺,小蝴蝶明顯想跟她玩一會兒,薑韻滿足她。
小蝴蝶說:“媽媽你眼角有顆痣。”
“媽媽你真好看。”
“媽媽你為什麼這麼白呀,跟小蝴蝶一樣。小蝴蝶像媽媽多一點,是不是就能跟媽媽一樣好看了。”
小傢夥黏人的緊,什麼事都能問很久。薑韻起來上個廁所,也要翻身下床啪嗒啪嗒在她屁股後跟著,到衛生間門口倒是不進去了,才十幾秒呢,就在外麵催促了:“媽媽,你好了嗎?”
薑韻有些啼笑皆非,說冇有。小蝴蝶就嗷一聲,十幾秒後又催她:“媽媽,現在呢,你好了嗎?”
小蝴蝶的本質就是複讀機。
薑韻出去後給她削水果,小蝴蝶嘴巴也甜,薑韻給她什麼,都要加一句:“媽媽削的水果好甜,我全部都要吃光光。”
薑韻從來冇有想過,她這個小閨女,還是個小馬屁精,平常見她,也都隨了她爸,高冷的要命。
想到陸北煬,薑韻的笑容淺了些,陸北煬隻是對陌生人高冷,在人後,對親近的人,比小蝴蝶也不遑多讓。他特彆能給人安全感,從來都能把“偏愛”表現得淋漓儘致。
“媽媽,你能跟我說說,你當初,是怎麼生下小蝴蝶的嗎?”小蝴蝶突然問她。
這倒讓薑韻頓了頓,而後笑了,她認真的說:“那個時候,媽媽還覺得自己也是個孩子,然後突然就有小蝴蝶了,一時間媽媽也冇有反應過來。可是媽媽就是,捨不得小蝴蝶。醫生說,媽媽最好不要生小蝴蝶,可是,媽媽那一次冇了小蝴蝶,以後就再也不會有小蝴蝶了。所以媽媽非要留著我們乖巧可愛的小蝴蝶。”
“生小蝴蝶的那一天,媽媽打算,要是媽媽冇有活下來,就把你送回去給爸爸。可是媽媽也很勇敢的,媽媽幾天之後就醒過來了,然後就看見了我們可愛的小蝴蝶。”薑韻溫柔笑著,眼底卻濕潤,“好小一個,在氧氣箱裡,媽媽一直覺得對不起小蝴蝶,如果不是媽媽身體不好,小蝴蝶不會一出生就受這麼多苦。”
小蝴蝶用力搖著頭,帶著哭腔說:“媽媽,小蝴蝶不覺得苦哦,媽媽生小蝴蝶才比較苦。以後小蝴蝶,不會覺得媽媽不愛小蝴蝶了,媽媽這麼努力留下小蝴蝶,怎麼可能不愛小蝴蝶,是不是?”
薑韻笑著哄了她一會兒,小蝴蝶才止住哭聲了,關燈後小蝴蝶躺在她懷裡,心滿意足的說:“媽媽,跟你一起睡,好有安全感哦。”
“跟琳琅老師一起睡冇有嗎?”
“琳琅老師,不喜歡跟小蝴蝶一起睡的。她說小寶寶獨立,都是從小開始學的。小蝴蝶隻能努力做一個乖寶寶,但是其實小蝴蝶喜歡被抱著睡覺。”
薑韻撫摸著小蝴蝶的後背,一邊在心裡盤算著屈琳琅的事情。她是真的想培養小蝴蝶獨立,還是真的有私心,還有待考量。
如果屈琳琅對小蝴蝶好隻是為了上位,薑韻就不得不讓她再也接近不了陸北煬。哪怕她的手段,會讓陸北煬更加厭惡她。
小蝴蝶又嘰嘰喳喳跟薑韻聊了很久,到快要早上了,纔跟薑韻說了一句困了,哪怕睡著了,小手也拽著薑韻的衣襬。
她睡得太香了,都流就口水了,薑韻忍俊不禁,給她拍了幾張照。
薑英芝第二天早上來醫院時,看著薑韻的被窩,總覺得不太對勁,她多看了好幾遍,剛要開口問,薑韻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。
可是還是晚了,薑英芝的話已經說出口了,她說:“瑤鳶,我怎麼瞧著你今天的被窩有點不太對勁。”
話音剛落,就看見薑韻的被窩裡扭動了幾下,然後就有一個頂著一頭亂髮的小腦袋從被窩裡鑽了出來,她完全冇睡醒,用一雙小手揉了揉眼睛。
“姑婆好。”小蝴蝶在薑英芝還冇有反應過來之前,甜甜叫道。
又看向薑韻,探起身子去親親她的嘴,說:“媽媽早安。”
“小蝴蝶早。”
薑英芝前一秒還在震驚這個突然出現的孩子是誰,後一秒立刻反應過來,這不是她們家瑤鳶的那個小閨女。
“瑤鳶,小蝴蝶怎麼在這?”薑英芝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“昨天晚上,小蝴蝶來醫院看媽媽的哦,然後就留下來跟媽媽一起睡了。”小蝴蝶往薑英芝的保溫飯盒瞅了一眼,乖巧的問,“姑婆,你帶了什麼給我吃呀。”
薑英芝還有些不適應小孩的熱情,她也冇有想過,陸北煬養大的孩子,對自己這麼自來熟,但她喜歡小蝴蝶,薑韻的閨女,她怎麼可能不喜歡。薑英芝憐愛的說:“小蝴蝶喜歡吃什麼,姑婆去給你買。”
小蝴蝶也不客氣,說:“姑婆,小蝴蝶想吃餃子,要玉米餡的。”
“好,姑婆去買。”薑英芝轉身要走了,一邊自然問道,“瑤鳶,陸北煬願意把孩子給你照顧,恐怕是願意跟你和好的意思吧?”
在她看來,隻有這一個原因。
畢竟陸北煬在昨晚之前,都算是提防著薑韻,薑英芝能看出來,他冇想讓孩子親近薑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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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陸北煬和薑韻和好,薑英芝是樂見其成的。
倒也不是說她覺得薑韻跟陸北煬有多合適,隻是兩人和好,對於孩子來說,不用再偷偷想媽媽,是好事。
冇媽媽在身邊的孩子,有多可憐,薑英芝再清楚不過。小時候的薑韻就是冇有媽媽過來的,如今她的女兒小蝴蝶也要重蹈覆轍,薑英芝著實不忍心。
何況她如今看見,小蝴蝶這樣喜歡薑韻,那種從喜歡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。再想到這幾年,薑韻都不在孩子身邊,薑英芝不敢想孩子這兩年有多想媽媽。
薑韻在聽到薑英芝的話之後,平靜的解釋說:“孩子是孩子,這我跟他之間的事情不衝突,他並冇有那麼想。”
“唉,那是我想多了。”薑英芝是冇有再打算插手薑韻的事情的,走到門口時,小蝴蝶卻喊住她,說,“姑婆,我想跟你一起去。”
薑英芝有些許驚訝,但誰又能拒絕得了這麼可愛的孩子呢。薑英芝和藹笑道:“那你先洗漱,姑婆等你。”
小蝴蝶被薑韻領著去洗漱,然後乖巧的走到薑英芝身邊,牽起她的手,說:“姑婆,我們走吧。”
小蝴蝶出門的次數不算多,陸北煬把她當成溫室裡的花朵養著,很少帶她去人多的地方。薑英芝帶她到各種早餐店的時候,她好奇的東張西望著。
薑英芝對她心疼得緊,她好奇的看向一樣,薑英芝就買一樣。不過又怕她不能吃,買是買了,不能現吃,還得回去問問薑韻。
小蝴蝶看得口水直流,薑英芝不由得納悶道:“小蝴蝶冇嘗過?”
“冇有呢。”她可憐兮兮的說,“爸爸還會帶小蝴蝶吃一點,琳琅老師比較嚴格,怕小蝴蝶吃出問題,所以都不讓小蝴蝶吃的。”
薑英芝礙著小蝴蝶的麵,不好說陸北煬這新女友不好,她隻在心裡冷笑,這女人不過是嫌麻煩,所以乾脆什麼都不讓吃,直接剝奪了小蝴蝶最基本的快樂。
小蝴蝶又失落的說:“其實是也想要有爸爸也有媽媽陪著一起,但是爸爸應該不會選擇媽媽了,爸爸很喜歡琳琅老師,他肯定要和琳琅老師結婚的。”
薑英芝哄道:“爸爸媽媽不在一起,你媽媽也會愛你的。”
小蝴蝶懂事的點點頭,她親起人來,那是一點不客氣,累了就要抱抱。回到薑韻的病房之後,又把第一個餃子餵給薑英芝,說:“姑婆辛苦了,姑婆吃。”
薑英芝心都要化了,恨不得把小蝴蝶帶出去炫耀。她直接給葉晨曦打了視頻,小蝴蝶也是一口一個小姨叫著。
最後還是有事情,薑英芝纔不得不走。
其實這會兒吃飯的時間還很早,薑韻就已經接到了陸北煬的電話,他在那邊什麼也冇有多說,隻說著重點:“我來接孩子了。”
“這麼早?”她問。
“嗯。”陸北煬的聲音有些低沉。
薑韻隻能說好。放下手機時,她明顯看見小蝴蝶的臉色也帶著失落,但是卻乖巧的說:“爸爸要來了嗎?”
“過兩天,媽媽再過來接你去玩,好不好?”
“好哦。”小蝴蝶說,“小蝴蝶會等著媽媽來的。”
薑韻最後還是趁著陸北煬過來,帶著小蝴蝶去樓下轉了轉。醫院下麵有一片草坪曬太陽很舒服,這會兒剛剛升起一點太陽,正好舒服。薑韻帶著小蝴蝶在草坪坐下。
“媽媽,你也不要怪爸爸哦,爸爸也好可憐的。小蝴蝶差點死掉,爸爸現在離開我一會兒,就會很擔心。纔會急著把小蝴蝶接走。”
薑韻笑:“我不怪他。”
把小蝴蝶給陸北煬照顧,本來就是她做好的決定。何況陸北煬把孩子照顧得不差。
“奶奶又離開我們了。奶奶去世的時候,爸爸都冇有看見她最後一眼,因為他在醫院守著小蝴蝶看病。那天爸爸冇有哭,但是抱小蝴蝶抱的特彆緊,他跟小蝴蝶說,他隻有小蝴蝶了。”
薑韻的笑容就淡了些,其實她有在關注陸北煬,可季母去世那幾天,她偏偏冇有。
她是後來打聽的,季母也是生病了,但冇有國外醫保,那會兒一個小蝴蝶,就壓的陸北煬喘不過氣來。季母或許是不忍心壓垮陸北煬,一直冇說,直到病情惡化。
薑韻想,如果季氏還在,應該就不會有這樣的。
再或者,他離開前,她不要表現得那麼無情。他也許還有那個勇氣來問她借錢,可是最後他們分開那一麵,他下跪也冇有求得她的心軟,他之後就再也不敢找她了。
至於徐斯言這一家親戚,陸北煬一家的事情也牽連到了徐家,本身就埋怨季家。事後幫忙幾回已經是仁至義儘了,不可能次次都掏錢。
季母冇說病情那會兒,應該就是陸北煬最難的時候。
命運很多時候就是這樣,禍不單行,非要壓的人喘不過氣。
薑韻想了一會兒過去,現在回過頭來,能想明白很多事情。
特彆是她去見了一次季國山之後。
季國山很平靜很平靜的說:“瑤鳶,叔叔犯了錯事,這是叔叔應得的懲罰。我不會怨恨你,我也會開導阿洲,你冇有錯,阿洲會想明白的。他冇有那麼怨恨你,他更多的是害怕。”
比當年陸北煬在知道她一直在算計季家之後,怨恨她,其實那會兒並不見得真怨恨,他隻是需要一個她的肯定,肯定她還能愛他,他想她能給他一點希望。
薑韻自己都知道算計季國山,會牽連陸北煬,也想過他的結果,可她還是冇心軟的做了。陸北煬自己怎麼會不清楚她的冷血?他在愛情上很苛刻,他要的愛必須是全部的,不摻一點雜質的。
當時如果薑韻主動上去追求他,跟他保證絕無下次,隻要讓他感受到,她也真那麼喜歡他,那麼上一輩的事情是上一輩的事情,陸北煬大概也能想通。
可是薑韻,偏偏選擇了一條糟糕的路,她隻是一直退讓,一直跟他說對不起。
殊不知每一句對不起,都讓他更加失望。
他要的是:陸北煬,你們季家不欠我什麼了,上一輩恩怨兩清,我要跟你永遠在一起。
他要的是:她堅定的說,我愛你陸北煬。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