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我沉默著看著不遠處的燭火,侍女已經退了下去。
我隱約能感覺到赫羯對我的喜歡,隻是我從未承認他的真心,也不願麵對。
其實他透過縫隙,我看見了赫羯的長靴,我甚至知道在他麵前提起父親,作為北羌王的他也許會感到不快,可我並不害怕。
我來和親,身世早已被北羌王族知曉得一清二楚,這些都不是秘密。
赫羯對我的縱容已經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,我曾經刺殺過上一任北羌王,綠軸可是不僅赫羯力排眾議保下了我,還將我封為妃子常伴身側。
那時,楚皓與北羌兩敗俱傷。
最後一戰,楚皓孤身闖入敵營,殺敵數百,最終寡不敵眾死在了北羌王手中,萬箭穿心,屍骨無存。
我的長姐和弟弟,都死在這個男人手中。
北羌雖也元氣大傷,但到底是勝了,為示羞辱,特意點名讓我,也就楚家最後一個女兒和親北羌。
訊息傳來的時候,我的心臟像是被人重重一擊,一瞬間卸去了所有的力氣。
那個小時候整日跟在我屁股後麵想偷襲的弟弟,如今終於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,為殺敵寇馬革裹屍,我應當感到驕傲纔是。
可我還是懷念他被彆的小子欺負,哭著回來要我給他出頭的日子。
每次揍他之後,我還是會給他買最喜歡的糖葫蘆,好讓他繼續替我跑腿,可是我的弟弟,隻有我自己可以欺負,彆人,冇門。
我的手越攥越緊,幾乎泛出了骨白,恨意席捲了我的全身。
我死死咬住嘴唇,新帝的顧慮是對的,老皇帝留下的弊端太多,整個皇朝的根都已經爛透了,新帝整頓皇朝之效還未真正顯現,即使舉全國之力,也不能給楚皓提供很大的助力。
這樣的結果,已經很好了。
北羌的意思已經說明瞭這一點,用我的和親,換雙方五年和平。
新帝自是不願,時隔數年,母親也再次踏足了皇宮,隻求我能得一個安穩。
而我卻與最初的想法截然不同了。
我單獨見了新帝。
新帝見我便道:“你不必說了,朕不會同意,我冇護住予容,連他的弟弟也冇能護住,如今你更加不能出事,明日朕就將你許配給丞相的孫子,或是淮南王世子,隻要你喜歡,朕就給你賜婚。”
從那一刻我就明白,他對長姐的愛從未變過,如果長姐真的回來,即使不要皇位,他也會選擇長姐。
我更加堅定,道:“皇上應該知道,長姐和親,並不僅僅隻是為了父親。”
“楚家世代忠良,不為皇族,隻為百姓,楚府上下,皆是如此。”
父親的教導猶在耳畔,我的眼前不知不覺浮現出長姐和弟弟的麵容,我繼續道:“我朝遲早要宣戰,屆時若有要事,皇上可遣人秘密前來,臣女必豁出性命。”
我對北羌和前朝的恨意,大概是一樣的,都是殘害我家人性命的罪魁禍首。
“隻一點,請皇上將母親接入宮中頤養天年,這些年,她太苦了。”
丈夫和兒子戰死,大女兒慘死他鄉,如今就連最後一個女兒也可能再無相見之日,長公主之尊,也抵不過這世事無常。
可我冇有選擇。
我深深跪拜下去,“若皇上真的愛姐姐,就請皇上,允許臣女和親北羌!”
皇帝的身形晃了晃,半晌,我才聽見他頹喪的聲音,“朕,準了。”
和親聖旨很快傳來,封我為和暢公主,而母親正在我麵前繡花。
太監輕輕將聖旨放在我的手中,我一回頭,母親卻笑著望著我,眼裡冇有半分責怪。
“母親......”
她搖搖頭道:“你不必解釋了,母親早就猜到了,就在你進宮去找皇上那日,你們雖什麼也不說,可母親都省得。”
我默默地靠進母親懷中,就像小時候每回犯錯之後和母親撒嬌那樣。
“和親是在哪日?”
“後日。”
北羌要人要得急,後日就是給定期限的最後一日。
“那便是什麼都冇準備?”母親焦急道,可又馬上沉默下來。
我的身份說白了不過是個俘虜,即使準備了那些東西,也會被北羌人搶去,還不如乾乾淨淨地去,冇有牽掛。
母親還是流下淚來,“往日看那些夫人們給女兒們預備嫁妝,我還惱你和你姐姐得把我煩成什麼樣,冇成想,竟是一個女兒的也冇備上。”
我不覺握緊了母親的手,溫聲道:“母親莫哭,皇上英明神武,女兒定有回聿都的那一日。”
母親的手好冰,摟著我道:“自從嫁給你父親那天起,我便做好了最壞的打算,無論生死富貴,我跟著他便是,如今也終於該團聚了。”
最後那句話,母親說得很輕很輕,我那時冇有聽清。
直到第二日,侍女的驚聲將我吵醒,我才如同從噩夢中醒來,隻看見橫梁之上的母親,靜靜地掛在那裡,顯得瘦削極了。
已經是一夜。
我終於痛快地大聲哭了出來,癱倒在地。
母親給我留了信,她這的前半生貴為長公主,尊貴非常,嫁予意中人,生下兒女,圓滿如夢;後半生父死子喪,兒女皆離,她不曾後悔過,依舊深愛著我們。
信中寫道,她明白我的決定,楚家人,便該如此,她也不例外。
隻是她比我們膽小些,便讓我將她的骨灰帶至北羌之地,讓她與自己的丈夫兒女團聚。
淚水打濕了信紙,我的心中五味雜陳,母親說得對,我們一家人的確要在北羌團聚了。
想起昨日母親將我摟在懷中,指尖溫柔地拂過我的臉頰,那份溫暖,我這一生,再也感受不到了。
哭過後,我平靜地吩咐下人將母親火化,平靜地細細收好了母親的骨灰,在黑夜之中感受著母親最後的溫度,平靜地度過了在聿都的最後一夜。
北羌的夜,與聿都很不相同。
有嘶吼著的呼嘯而過的烈風在颯颯作響,好像怒吼著要把所有的東西都吞噬掉。
初來之時,我也感到害怕,可是日子久了,除了偶爾會做噩夢,我竟也能平靜入睡。
北羌王隻在我剛入王廷的那一日寵幸了我,其餘便讓我在北羌的後宮之中自生自滅,我無比憎恨這個讓長姐和弟弟死去的男人。
可我明白,現在還不是時機。
我相信皇帝有朝一日會進軍北羌,我一直在等一個機會,動搖不了北羌,那就先試試這位北羌王。
這個機會,很快就來了鋁騶,我注意到了默默無聞的赫羯,北羌王最小的弟弟。
他在其他兄弟麵前總是低著頭溫順的樣子,可是眼睛裡的**卻敏銳地被我捕捉到了,那是曾經太子被貶齊王時的神情。
這些年,我的所學所聞,皆能為我在北羌王廷之中所用。
於是,我找上了他,時至今日,我也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是錯。
我**著雙足想去滅掉燭火,卻有人先我一步一把將我抱回床榻之上,旋即將燭火熄滅。
黑夜之中,一個雄厚的懷抱將我儘數包裹。
“夜裡涼,你身子不好。”他關心的語氣有些彆扭,如豺狼虎豹般的男人,實在不適合溫聲細語地哄著一個女人。
北羌的冬天實在是冷,我想了想,還是順勢貼近了赫羯的懷抱。
他很滿意。
“你在想什麼?”赫羯的聲音在黑夜之中響起,他的心跳很穩,讓我也漸漸平靜下來。
我緩緩道:“在想你白天找來的那個女人。”
“她惹你不高興了?”赫羯語氣有些危險。
我趕忙道:“不,她很好,我隻是,想謝謝你。”
來北羌以後,我說的謊太多了,多到我一時也分辨不出這句話是真是假,但赫羯顯然很是受用,藉著月光,我能看見他上揚的嘴角。
我看見過最狼狽的赫羯,被兄弟們逼著與狼徒手決鬥,供人觀賞,因為他的生母地位低下,僅僅隻是一個奴隸,若不是因為赫羯是男人,他連降生的機會都冇有。
結束戰鬥後,赫羯雖然贏得了比賽,但渾身是傷,慘不忍睹。
很久之後我才知道,能殺得了狼王的人,怎麼會被普通的狼傷到,不過是演給北羌王看的罷了。
我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,在夜色的掩護下,我穿著肚兜薄紗,帶著從中原帶來的傷藥,走進了赫羯的營帳。
我知道赫羯是個聰明的男人,我也有很多東西和他交換,比如我的美色,再比如,我從中原帶來的武器圖紙,打鐵工藝,都是我假意投誠的法寶。
赫羯果然冇有拒絕我。
他任我細細替他上了藥,我這才發現,這不過都是皮肉傷,看著重,實則不傷及筋脈骨骼。
但看著的確令我不舒服。
“你想要什麼?”赫羯的漢語說得很好,大概是他們從小就被教導中原富庶,早晚北羌會政府中原的理念。
我避開這個問題,抬起頭看他,香肩在燭火的跳動中若隱若現,裹挾著勾人心魄的迷情香,我咬了咬嘴唇,曖昧道:“我冷。”
赫羯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幽深,我順勢坐進他的懷裡,眼神迷離,再一次重複道:“我好冷。”
赫羯刀削般的臉龐一下子靠近,他吻住我的嘴唇在其間攻城掠池,我格外賣力,幾乎使出了所有力氣配合他,直到我們都精疲力儘地倒在榻上,他的手依舊在我的腰間流連。
“中原女子果然不同。”
我半眯著眼睛似是享受,卻一刻不敢放鬆,“那親王是同意了?”
赫羯冇有什麼不同意的,我們都是王廷中最不起眼的存在,我能帶給他的東西,比他自己能爭取來的多得多。
赫羯在我腰間又是一捏,他的手掌粗糙,捏得我生疼,“當然,本王可不會讓我的女人,再去伺候彆人。”
這樣的話,我聽聽就過去了。-